人山人海 发表于 2007-8-9 20:29:30

【刘绍铭】细 细 的 喜 悦(转)

  张爱玲的小说,适合电影和舞台演出的,《倾城之恋》是首选。对白是现成的。情节是男欢女爱的配套。更难得的是,在所有张爱玲的“言情”作品中,范柳原和白流苏是唯一修成正果的一对男女。不错,因为“倾城”,浪子才认识到自己也是天涯沦落人,终于“回头”。这样说来,柳原跟流苏结合,只是顺应时势,一点也不缠绵悱恻。说的也是,但最后两人也动了真感情,这倒是在文本中有据可考的。看电影或舞台剧的观众,恐怕进不了流苏的内心世界:

  流苏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懊悔她有柳原在身边,一个人仿佛有了两个身体,也就蒙了双重危险。一弹子打不中她,还许打中他,他若是死了,若是残废了,她的处境更是不堪设想。她若是受了伤,为了怕拖累他,也只有横了心求死……她料柳原也是这般想。别的她不知道,在这一刹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为了怕拖累他,也只有横了心求死。”按叙事者的说法,这对乱世男女,原是“精刮”、“自私”的人。炮声一响,这位原来只以自己为本位的小女子,突然晓得推己及人,使这一段原先看来不外是肉体交换物质的男女关系平空添了几分灵性的色彩。叙事者淡淡几笔,就把流苏的品格提升了。但这种认识,要细读文本才感悟出来。

  前面说过,要拍电影,《倾城之恋》的对白是现成的。张爱玲精于此道,三言两语,就维肖维妙的把人物性格烘托出来。《金锁记》中的七巧,刚为儿子长白完婚,娶了袁家小姐。闹新房那天晚上,做婆婆的进去瞄了儿媳一眼就出来,在门口遇上女儿长安。长安说嫂子皮色还可以,就是嘴唇太厚了些。七巧把手撑门,拔下一只金挖耳来搔搔头,冷笑道:“还说呢!你新嫂子这两片嘴唇,切切倒有一大碟子。”

  《金锁记》如改编电影,这种对白编剧绝不会放过。把新媳妇的嘴唇设想为盘中餐,这位婆婆是什么样的人物,再不必多说了。范柳原玩世不恭的德性,也是从对白“溜”出来的。他初遇流苏,就吃她豆腐:“你知道么?你的特长是低头。”张爱玲文字的精髓,不光在对白。“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这是《倾城之恋》结尾的一段。张爱玲小说的对白,在现代作家中不作第二人想。张爱玲叙述文字清丽,句子流动细细的音乐。在现代作家中也不作第二人想。“七巧低头,沐浴在光辉,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

  这些细细的喜悦,只有摸文本细读才能体味。“胡琴咿咿呀呀拉,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胡琴咿呀的苍凉,你看电影不会感受到,除非你早已熟悉《倾城之恋》的文本。张爱玲的作品,影像代替不了文字。

[ 本帖最后由 人山人海 于 2007-8-9 20:33 编辑 ]

褚留香 发表于 2007-8-10 08:35:53

好像看过了,这篇文章。

龙头 发表于 2007-8-10 12:13:25

是转贴来的。

龙头 发表于 2007-8-10 12:13:42

他已经在标题的旁边注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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