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 发表于 2007-12-26 21:27:30

【苏伟贞】租书店的女儿和她的小说时光

租书店的女儿和她的小说时光

【联合报╱苏伟贞/主讲】 2007.12.23 02:08 am


去年出版的《时光队伍》是一本告别之书,书中主要人物是我的先生张德模,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这本书是为了纪念他而写。男主角不仅是我生命中最好的鉴赏家,且以我从未见过的潇洒姿态离开世界,因此对我来说,不仅本命之作于焉出现,且没有不写的权利!

英国诗人奥登曾说:「生命渐渐流失,前往韦尔斯还有什么用?」「韦尔斯」是一个象征之地,意思是当生命慢慢消逝时,到任何地方都是无解;但真实人生中,我们势将前往某个象征之地,用自己的生命感知它、写出它。所以小说家比较倒霉,因为真正体会、实践、享受生命的人已经离开,留下作家继续倒霉的书写。如果作家尚未准备好,当这个悲伤却绝佳的题材出现时,便会出现如奥登所说,就算前往韦尔斯也没有用。

我又是如何从少不更事逐渐走到中年后,停下来,面对人生绝佳的写作题材呢?凭借的法则就是「练习!练习!练习!」而练习如何成为作家的过程,则与台南这片土地息息相关。
我的父亲因与台南炮兵学校长官意见不合,从副指挥官退伍后,便在炮校大门正对面开了家租书店,当时才上幼儿园的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却在包书整书的过程中,养成手上没有可读之物,连饭也无法安心吃的习惯。

父亲独钟武侠小说,我则专攻言情小说,要到国中在学校图书馆里,看了司马中原的《狂风沙》、朱西宁的《铁浆》、白先勇的《谪仙记》及张爱玲、张秀亚等人的作品后,才惊觉人生有很多言情小说以外的答案。

白先勇在《寂寞的十七岁》里自述中学时不合群,又生性好强、不落人后,便拚命用功读书,国英数理不分昼夜专考第一,不喜欢的科目也念得滚瓜烂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宝贵光阴。但除了学校,他还有另外一个世界,「一到寒暑假,我便到街口的租书铺,抱回一堆一堆牛皮纸包装的小说,发愤忘食,埋头苦读,还珠楼主五十多本《蜀山剑侠传》,从头到尾我看过数遍,其设想之奇、气魄之大、文字之美、功力之高,冠绝武林,没有一本小说曾经使我那样着迷过,当然我也看张恨水的《啼笑姻缘》、徐吁的《风萧萧》不忍释手,巴金的《家》、《春》、《三国》、《水浒》、《西游记》,似懂非懂看过去,小学五年级便开始看《红楼梦》,至今床头摆的仍然是这部书。」

看了白先勇所写,再回头看看我的租书店时光,才觉得自己浪费不少宝贵光阴。直到大学毕业后,在陆军总部担任中尉军官的我,写下人生第一本小说《陪他一段》,后来在联副注销;第二篇小说《红颜已老》文长五万字,则获得联合报中篇小说奖,因此接续写下《离开同方》,也慢慢有了在文坛的位子。

目前我认为自己的终极篇章便是《时光队伍》,未来是不是还会在文学创作之路上走下去,颇感彷徨。有人评论我的作品,「小说中的情爱幻想具通俗小说的特质,是挪用菁英文学形式探索流行小说的饥渴」,心中窃笑,因为没有人知道我是租书店女儿出身。但我很愿意承认,一个人只要开始阅读,就不会有浪费阅读这种事,因为我的成长经历便是一个真人实例的见证。

被称誉为「心理小说大师」的美国作家亨利詹姆斯曾说:「生命中总有舒伯特也无言以对的时候。」面对人生无常及悲伤时,往往无言以对,但小说要写的却正是这样的时刻,「死亡」或是事物的改变,往往给予写作者巨大的能量及最佳的写作题材,写作者唯有勇敢面对,才能摆脱「连舒伯特都无言以对」的状况。

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曾说「人生不如一行波特莱尔」。波特莱尔是法国诗人,其所著《恶之华》诗集开启诗的现代性,但这位被后世尊称为「现代艺术之父」的文学家,最后在贫病交迫下死去;他丰富的生命,周折的经历,诗作富于开创性及才华,让芥川龙之介忍不住赞叹,许多庸俗之辈的人生,不如波特莱尔的一行诗般精采有分量。

当然这是消极的看法,我们应该积极地用生命写出属于自己的丰富性、重要性及理想性,这才是一个要开始过人生的高中生应有的气魄。英国诗人艾略特曾说,一个诗人过了25岁如果还想继续写诗,就非得有点历史感不可。我认为,一位有意成为小说家的人,如果过了18岁还渴望写作,还要开始写作,就非得有点时间感不可,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写吧!

(陈淑贞/记录整理)

带三个表 发表于 2007-12-27 14:05:35

应该是本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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