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鸣谦 发表于 2008-7-30 12:07:50

《台州四库全书》之《脚氣集》宋 黄岩 车若水撰

脚氣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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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脚气集》·二卷,宋车若水撰。若水字清臣,号玉峰山民,黄岩人。此书据其从子惟一跋,盖成於咸淳甲戌,因病脚气,作书自娱,故名曰《脚气集》。书中论孟子集义章一条,下有细字夹注云,此二章是癸酉八月所书,今录於此。则馀皆是冬所著也。若水少师事陈耆卿,学为古文,晚乃弃去,改师陈文蔚,刻意讲学。书中所谓窗先生者,耆卿号。克斋先生者,文蔚号也。故此书体例,颇与语录相近。其论《诗》,攻小序;论《春秋》,主夏正;论《礼记》,掊击汉儒,皆坚持门户之见。论《周礼》冬官,讥俞庭椿断定拨置,其说甚正,然必证以周官尚存三百五十,谓冬官不亡,则仍留柯尚迁等割裂之根。论《诗》三百篇为汉儒所伪托,与王柏之说相同。论《礼记》之畏压溺,以畏为疫气传染,尤为杜撰。其论史谓诸葛亮之劝取刘璋为申明大义,其论文谓李邕诸碑文不成文,理不成理,亦皆乖剌。然如论《周礼》载师乃园尘之征,非田赋之制,驳苏洵说之误,论春秋蔑之盟,主程子盟誓结信,先王不禁之说,及宋人盟于宿,主公羊以及为与之说,宰咺归賻。主直书天王而是非自见之说,均有裨经义。於朱子《四书集注》服膺甚至,惟谓《大学》格物难以训至,当从玉篇旧训,作比方思量之义。谓《论语》惟求则非邦也与以後,皆圣人之言,稍立异同,然大旨不殊。又谓诗集传当於纲领之後列诸家名氏,使之有传,此书不比《论》、《孟》,自和鸣挚别以下皆是取诸家见成言语,若不得前人先有此训,诗亦懵然,亦为公论。其他论蔡琬《十八拍》之伪,论白居易《长恨歌》非臣子立言之体,论《文中子》鼓荡之什为妄,论钱塘非吴境,不得有子胥之潮,论子胥鞭尸为大逆,论王羲之帖不宣字,皆凿然有理。论击壤为以杖击地,论应劭注《汉书》误以夏姬为丹姬,皆足以备一说。论杜鹃生子百鸟巢一条,虽未必果确,亦足以广异闻也。
 
脚氣集

  潘黙成《磨鏡帖》甚佳。帖云“僕自喻昏鏡,喻書為磨鏡。藥當用此藥。揩磨塵垢,使通明瑩徹而後已。倘積藥鏡上而不施揩磨之功,反為鏡之累”,故知,托儒為姦者曽不若愚夫愚婦也。
  夫子誅諸侯無王,孟子勸諸侯為王,諸儒安得無疑?孟子卑管晏“陋、覇道”,乃與公孫衍、張儀之徒,異口同音共□掇,諸侯為此事反不肯做齊威晉文事業。方道周室衰微,與孔子時不同。當時,韓趙魏齊,列為諸侯,尚皆待有王命,其間要霸者,必去朝周。諸侯又何曽不知是个共主,只有楚無狀,其自殷周以來如此,不足恠也。孟子固有說矣。當時,諸侯欲王之意不可遏,四方遊說之士無不向上稱說“尚以王為下,而欲為帝”,若孟子勸其循諸侯之禮,豈足以回其膠固之心。
  孟子嘗説好貨好色事.乗時君之趍向而語之,勸行王政,即此意也。要行王政,須從理義做來。自農桑上做家計起。當其做家計時,便是五十可以衣帛,七十可以食肉,斑白不負戴於道路,件件有个長上,家家有个長上,此時,終不勝滅周而改物,又終不勝與周而並王,其尊周之理便在此乎。便自有不容已者,便可興周,周便可為政於天下。此孟子之志也。好貨好色且不與他較待,其仁義之説行時,君之心轉移,一洗舊習,相與維持[一本作新],件件蟬蛻矣。孟子此意只是不說,只漏泄數句。曰“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又曰“唯天吏則可以伐之”,何曾無周。
  自晉承曹魏之後,迤邐相承,皆曹氏之禪代也。於是二三百年無公論。二三百年無公論,則公論已矣。此諸葛孔明、孔北海之徒每遭詆議,有善則沒之,如取劉璋事,埋沒來歴,後人只說孔明不是。
  李文靖公[宗勉]為守於台,與陳文逸民飲玉霄亭上,良久,忽移過君子堂。陳文告曰“此間不如玉霄之爽”。文靖曰“下靣人家擲骰賭博,爭注喧譁,姑避之。”尋常事至而應不要先有心[闕]靖[一作清] 。

  東坡說“蔡琰《悲憤詩》非真”,極看得好。然胡笳十八拍乃隋唐衰世之人為之,其文辭甚可見。晦菴乃以為琰作也,載之椘詞。
  堯典“克明俊德”,孔氏注以為“賢俊”。大學“克明峻德”,康成以為“大徳”。大德在我,方合自明之意。按大戴禮,正月時有俊風。俊者,大也。大風,南風也。何大乎南風也?合氷必於南風,解氷必於南風,生必於南風,收必於南風,故大之也。“俊”訓大可見。
  唐明皇天寳之事,詩人極其形容,如長恨歌,全是調笑君父,無悲哀惻怛之意,連昌宫詞差勝,故東坡喜書之杜子美《北征》云“憶昨狼狽初,事與古先别。姦臣競葅醢,同惡随蕩析。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讀之使人感泣,有功名教。
  《桑中》等篇,朱子詩傳之説己當。先曾與東萊議論,東萊力以為詩人所刺,晦菴辨之不信也。先祖[闕]論,嘗謂“聖人不應收此邪詩于三百篇”,則邪詩之說,先祖固言之矣。先祖自信其家學,不曾往見文公。因讀楊誠齋文字,不樂,遂并同時諸書皆不過目,然其所見,乃暗與文公合,其稍異者,則文公云“夫子取之為戒,如聖人固不語亂,而春秋所記,無非亂臣賊子之事。葢不如是,無以見當時風俗事變之實,而垂戒于後世,故不得已而存之”。先祖則曰“今永嘉謂山歌為邪詩,周道衰,綱常毁敗,滛靡胥淪,正聲不發於人心,而邪詩充悅於人耳。詠之愈多,傳之愈廣。夫子删其蕪穢筆之簡册者,皆正詩也。而邪詩,入[一作習]熟於時人之口耳。布傳于室家之簡册者,猶在天下。夫子豈能删之哉。秦禍之酷,天地否塞。漢興以來,諸儒收拾殘編斷簡于壞亡之餘,補綴遺逸,而詩之三百,大抵不全,取天下口傳之詩,以補秦火之餘。非夫子所删三百之全文也”。又,文公不盡信《小序》,先祖亦謂小序為漢人專門名家之辭,其意亦同文公。嘗謂李敬室祀云“東萊以《桑中》《溱洧》為刺滛奔之詩,婺州若有人滛奔,東萊何不作一詩刺之?”此語又簡而明矣。

  《家語》雖俚偽雜揉,猶是當時文字,去聖人未甚逺,不比孔叢子。其載“周公冠成王,命祝雍作頌曰“令月吉日,王,始加元服。去王幼志心哀恐,當衮軄[此句必有闕文。《大戴禮記》亦有,文還同,哀一作衰]。欽若昊天,六合是式,率爾祖考,永永無極””。今儀禮、士冠禮大畧正同儀禮。乆不出,即此可證為周公古時傳流之書。又,即儀禮。可見《家語》雖後時俚人所錄,亂說自有之,終與孔叢子不同。孔叢子句句偽。
  永嘉鄭伯謙云,天官之軄,自玉府内府而下,今皆收入内藏庫;自宫人掌舍以下,今皆收入脩内司;自醫師食醫以下,皆入御藥院;自膳人庖人而下,皆入御前供奉。自漢晋以後,先王所以招使士大夫在宫内者,稍稍推出,却将天子服食掌于外朝者,稍稍引入。[伯謙字節卿]。

  任重而道逺,“任”當作平聲。孟子曰“門人治任,將歸任重”,謂仁以為己任,擔子重也。任重,是治任之任;仁以為己任,則是任天下之重之任,“任”却作去聲。
  潘子善先生乃吾邦人,曾有詩云“老大倦追随,得坐且終日。所以見春去,亦不甚愛惜”。予甚詠之不置。咸淳癸酉六月,塘下戴正子訪予,出其先公詩,八句云“幽棲纔一室,意足便為安。片石星霜老,八窗風月寒。已無蝸角累,自號鹿門看。清夜誰同語,横琴試一彈”,此詩亦佳。今人只識花言綉語,便相傳諷佳句,豈知此哉。

  聖人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胡文定曰“知孔子者,謂此書,遏人欲之横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逺也”,此說是矣。又曰“罪孔子者,無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靣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此語非也。聖人豈願亂臣賊子之戚哉!“知我罪我”皆説後聖。春秋,天子之事,聖人作之,後聖不容不罪,罪至于後聖,當此時,又自作春秋。
  沈繼祖醜詆晦翁,以求官爵,自不足道。李果齋作年譜備載之,謂削之反渉忌諱。此說不然。《汲冡書》所謂“舜囚堯、禹放舜”之類,千載而下,忽然有个輕薄子如劉知几者出來與之敷演,雖曰無傷于日月之明,然害理不少,害人心不少。曹操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若當時見劉知几許多說話,豈不更無藉耶。
  東坡云“夫畵竹必得成竹於胸中,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畵者,疾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兎起鶻落,少縱則逝矣”。此語甚妙,豈但畵竹。
  天地本黒也,以日為光;本寒也,以日而暖。日入則復黒,日逺則復寒矣。[而一作為]
  胡氏謂“周之至徳,不但稱文王,亦稱武王”,是也。武王十三年前皆是事殷之時,至謂“誠使文王無廣周於天下之心,曷不專守,分地而取其三分之一乎”。此語大不然。三分天下有其二,謂人心歸之也,豈割據之比乎?戡黎勝之而已,伐崇降之而已,非闢地也。大会于孟津,不期而至者,八百國。果歸周之多也。
  孟子《集義》章,先儒被孟子說揠苗處多了。將謂,是告子“助長”,然告子正是。不曾集義,惟恐助長,只待義自外來襲[一本無外字],所謂“不得于心,勿求於言,勿求於氣”者也。孟子“必有事”了,方說“勿正勿忘”了,方説“勿助長耘苗”了,方説“揠苗”,次第甚明。但其説揠苗處詳,人遂謂“孟子以揠苗之戒為重”,掉了告子,真病。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此告子求不動心之法,自以為善也。孟子則不然,“不得於言,必求於心,有得於心,不求於氣”,終而至“詖滛邪遁”,開口便覺,則告子之“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不足道矣。行之既熟,渾身是理,理充而氣浩然,視告子之區區护此氣而不敢動者,又不足言矣。是道也,要紧在必有事與勿忘上工夫自到,又不可責近效,所謂大叚着力不得者也。大叚着力,則氣壹動志前,功不保矣。“勿正”是為常有事者言也。“勿助”是為勿忘者言也。“揠苗”為己耘苗者言也,不曾耘苗,苗草相亂,将見草長而苗不存,又何苗之可揠乎?告子不肯做,必有事與勿忘,功夫只願勿正勿助。其曰“不得於心,勿求於氣”是欲勿正勿助也;其曰“不得於言,勿求于心”是不曾有事勿忘也。不知集義,呆然但欲勿動此氣,此後世釋氏之不動心,非儒者之不動心也。孟子謂其“不得于心,勿求於氣”,此是其勿正勿助之意,未為全不是,但以義為外不曾于知格上下工夫,不得于言未嘗求之于心。不思義理,在心却待于應接處,聽道理,見成自從外來,所謂“彼長而我長之”,裏面全無一事,是欲義自外來襲而取之也。既無集義,不知自反,直與不直,區區求保此氣,亦難矣。如此則不但人之“蔽陷離窮”不可得而知,而我之“詖滛邪遁”,亦不自覺矣。[此二章是癸酉八月所書。今錄於此]。
  濓溪不言知格,徑説定之以仁義,中正而主靜。已上皆知格也。厥章厥微,匪靈弗瑩,其知格也。至矣。定之仁義,中正,則着實;主靜則立本,其知格也。至矣。
  四子言志,夫子自先定四子之次第矣。子路率爾而對,夫子亦知其必然矣。據次第而問,始及于晳也。伊川先生云“子路之志,亞于曾点”,葢其所言,雖不讓,却是真實,此意千古未有人說。人見夫子哂子路,便道子路不如諸子。朱文公謂“求赤皆退讓,却因見子路被哂後如此,到底子路是真”,斯言尤為著明。[可使有勇,是作其忠義之氣]。

  友人王賁,字藴文,今之隠君子也。今亡矣。其曰““惟求則非邦也與”以後,皆聖人之言,非曾晳之問”。此語確然可信,曽晳不應如此問。其問無味。
  古云“虎狼知父子”。只有母子,無父子也。獸知母而不知父。父亦不能知子。但其母見從他身上出來,自惜。
  《六月》“王于出征,以匡王國。......王于出征,以佐天子”。“于”曰“也”,王命也。左傳載“椘自克庸以來,其君討國人而訓之于,民生之不易于,勝之不可保”,即此“于”字。“三十里”則是語助。
  自漢髙祖自為新樂,于是二南雅頌不復有人習,惟一制民能知雅音而不通其義,古音浸亡。魏武平劉表,得漢雅樂,即惟知《鹿鳴、騶虞、伐檀、文王》四篇,明帝太和末,又亡其三,惟鹿鳴尚存,至晋而鹿鳴亡矣。只有文在方册中,無其聲矣。文中子援琴鼓《蕩之什》,葢妄言也。
  太宰以九軄任萬民,無一人遊手,無一人失業。
  中也,飬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此父兄便是前軰長上。

  高祖不讀書。其歌云“大風起兮雲飛扬 威加海内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又云“鴻鵠高飛 一舉千里 羽翼已就 横絶四海 横絶四海 又可奈何 雖有矰繳 尚焉所施”。陳後主是做文章人,其辭云“秋風動竹 烟水驚波 幾人樵徑 何處山河 今時日月 宿昔綺羅 天長路逺 地久雲多”,亡國之音與興國自别。
  曽子曰“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便與顔子不同。顔子自反而縮也不往。
  劉漫塘云。向在金陵,親見小民有行院之說。且如有賣炊餅者自别處來,未有其地與資,而一城賣餅諸家便與借市,某送炊具,某貸麫料,百需皆裕,謂之护引行院,無一毫忌心,此等風俗可愛。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不獨是将堯舜來證性善,正是將堯舜望天下之人。其曰“世子疑吾言乎?”又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是世子,是慊愧,了不敢望堯舜,故有是説。
  《禮運》首章載孔子言,“大道之行,天下為公”,至於“大道既隠,天下為家。…… 始以城郭溝池為固。禮義為紀”。禹湯以後六君子皆由于此。不知自有天地,便有五行,便有禮義,鴻蒙之世,人未甚覺知。伏羲堯舜有作天叙,天秩始煥然于天地之間,後來六君子因脩而用之,豈曰“大道既隠,方將禮義出來用”,且與城郭溝池竝言?離禮義以言道,是老子之言也。大古之世,生民如野鹿,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則誠有之。而謂“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皆作一个籠統,則亦未必然。
  夫子之“得邦家,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便是堯舜氣勢。生者得其所以生,死者得其所以死,便是堯舜之民。榮者,生之理也;哀者,死之理也。
  趙幾道説“誠無為,幾善惡”,作一圖,上寫一誠字,直落寫个善字,偏旁一絲寫个惡字,以惡是誠之庶孽,善是宗嫡。友人沈可亨疑之以問。“此疑甚善”,幾道自謂“可勝胡氏同體異用之説”。不知其尤非也。且如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當其未發,只是至善。至於發時,始有中節與不中節。中節者,是不走,作這中。不中節者,是走,作這中,却不是這中。先生个中節,旋生个不中節。如水之清,有以濁之,不是當初帶得這濁來,若是庶孽,須亦從他身上出,不枉屈。
  “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是聖人之言。“祀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非聖人之言,是後人發明。因而,遂以為聖人之言耳。二王後,安得有郊?周既改物,禹湯便不配天。若説後來有僣,則祀用夷禮,漸習鄙陋。宋以《桑林》享晋侯。桑林,殷天子之樂。荀瑩以為非禮之罪,猶有鬼神,宋宜當之。見得是宋自僣。又見得宋不當僣。又見得非宋所常用。祀宋之郊,無明文。[殷之未丧師,克配上帝。既丧師後,如何又配?]
  春秋時,吴越分界自在今日嘉興之境。春秋於越敗呉于檇里。檇里,乃越地,正嘉興也。錢塘江,乃是越地。吴投子胥于江,何曽是錢塘,今乃謂“潮頭為子胥怒潮”,呉山祀子胥正不安。王荆公碑亦説錯。五代僧錢塘詩云“到江呉地盡,隔岸越山多”,不知畧至。
  曾子曰“慎終追逺,民德歸厚矣”。集註云“終者,人之所易忽”。親終之時,苦痛哀迷,則于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者。必有精神不到,照管不及者矣。此忽,非輕忽之忽,乃椘辭荒忽之忽。當此之時,須當加謹,無一毫可悔,是謂謹終。
  黒水逾河而至于南海。濟逾河而溢于滎。後世都無異論,是有此理。
  《禹貢》載“四海九州,無限路程”。不誤一字。孟子説兩句,便有一句誤,“排淮泗而注之江”,當時淮不曽通江,後來呉王開邗溝,然後通江。紀載與議論不同。議論得實,固好。若誤,些少不以文害辭,主意不在此句。紀載則不可。
  天下有貴物,乃不如賤者。只如眼前,海萊(菜?)以紫菜為貴,海藻次之。海藻所謂大菜也,苔為下。紫菜爽口,乃發百病。大菜,病人可食。苔之好者,真勝前兩菜,且無渣滓。夲草謂其能消食也。貴公子只是喫貴物。
  伊川先生云“春秋所書,事同則辭同,然有事同而辭異者,葢各有義,非可例拘也”。直至言也。此説自衛州吁發。
  “葢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此章正與“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同意,聖人此説甚多。“不知而作”與詩人“吾豈不知而作”不同,乃是“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之意。其言曰“固有聖人天縱,從容中道,不待知而作,我不到此地位也。我只是學而知之。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擇其善者而識之,所以能有所得,我非生知,知之次也”。此意甚分明,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復又下,擇字多見而識之。不復又下,擇其善者,四字自是作文之法。“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不必更說道字,古人文字如此甚多。
  《周禮·冬官》不亡,散在諸官之中,而地官尤多。自“編帙散亂”,俗儒補緝,不得其説,不識《周禮》所謂“天官、地官”者是如何,遂以田野諸軄竝附地官,如此則“馮相、保章、挈壺”之類皆可附天官耶?金叔明作《周禮十疑十答》,用意勤甚。予遂授以俞氏《復古編》。復古編者,葢著冬官不亡,將《周禮》舊本再一證[一本作正]之。叔明得之甚喜。董華翁又辨復古編之不可憑。此是忠厚,不欲輕動古書之意。予後來会叔明,云“復古編甚是”。某又與之考,有一證據甚佳“《周官》三百六十,今已存三百五十,只亡其十,豈可謂冬官亡也”。此說痛快,但冬官之不亡,只可説數句,證以地官,使人自曉自推足矣。俞氏,乃斷定撥置,此在天官,此在地官,此在某官,以二千餘載以下之几(凡?)夫,而妄意聖人之述,作其不審如此,葢其淺淺之為人,偶得此説,喜不自持,不覺成此。其為此説之累多矣。

  惟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蔡書傳以為建寅之月,張主一《春秋傳》引《書序》:一月戊午以為建子之月。
  程子《春秋傳》“春,王正月。正月非春。假天時以立義”。此説至正。張主一乃以為非,却又云“天統建子之月,陽氣潛萌于黄鍾之宫。此天之所以為天,而萬物之所由生也”。獨不謂之天統之春乎?正不必如此巧說!

  漢時,士大夫奏事宫中,要便入來,只是不到後庭,所以公孫弘燕見武帝或時不冠。又,不冠不見汲黯,此猶是《周禮》古意。自武帝以宦者典章奏,而士大夫遂疎,後來門禁森嚴,全隔絶矣。于是親宦官宫妾之時多,親士大夫之時少。
  詩“誰謂荼苦,其甘如薺”。荼苦,菜也。《周禮》“掌荼以供丧事,取其苦也”。東坡詩云“周詩記苦荼,茗飲出近世”,乃以今之茶為荼茶。今人以清頭目。自唐以來,上下好之,細民亦日數椀,豈是荼也。茶之麄者,為茗。
  “夫子失魯司寇,将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讀此使人失笑。丧欲速貧,死欲速朽,不成說話。死不欲速朽,亦不成說話。
  周禮亂失,既以司空土地之事属地官,且并掌染;角人羽人掌葛諸軄,皆强附之。若果如此,其褺掌邦教也。又甚矣,尚可為之說。曰“富而教之”,此何為者耶?
  子服惠伯曰“易不可以占險”,横渠先生曰“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事之善惡人之靈,未嘗不知其不善之事敢以謀之鬼神,其“假爾太筮有常”之時,亦須囁嚅。

  唐小說載“隋煬帝昏滛狂肆,恍忽見陳後主曰“每憶與張麗華憑臨春館,作璧月詞未終,而韓擒虎兵至,遂至今日。始謂君致治堯舜之上,今日還此佚遊,曩時何見罪之深也?””。莫管此說真偽,真是問得好,然晋王廣之得帝位,自是造物之所不容。陳後主之鬼依然未識大處。
  百物勞動之後須有安息之時,故曰“朝以訪問,書(晝?)以聽政,夕以脩令,夜以安身”。豈特人哉精神会有倦時。予家側有鸌鳥來巢,母子相呼,其聲喋喋,無夜無書(晝?),何其健也,百鳥皆不然。

  婦人纒脚不知起於何時,小兒未四五嵗,無罪無辜而使之受無限之苦,纒得小來不知何用。後漢戴良嫁女,練裳布裠[一本作被],竹笥木屐,是不干古人事。或言自唐楊太真起,亦不見出處。

  王右軍帖多于後結寫“不具”,猶言不備也。有時寫“不備”。其“不具”,草書似“不一一”,蔡君謨帖竝寫“不一一”亦不失理,然則專學精到者,亦有誤看耶。
  《載師》“國宅無征,園廛二十而税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惟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此太宰九賦之征,一曰邦中之賦,二曰肆郊之賦,三曰邦甸之賦,四曰家削[所教切,家田也。一亦作稍]之賦,五曰邦縣之賦,六曰邦都之賦,與關市、山澤、幣餘,通而為九,而以財賄為歛,與助徹之法逈不相干。而蘇老泉乃謂“周自以十一名其實取于民者,自重漸輕而至十一耳”。葢惑于前面以某田任某地,而以為田制也。予嘗曰,逺郊四萬,并甸稍縣都九十六萬,井(并?)王畿通百萬,井(并?)而九十六萬。為十二,是周人廢夏商之制,厚取于民,而孟子為妄言矣。葢司徒田制而載師園廛之制也。國之園廛,邦中之賦是也。郊甸削縣都之園廛,郊甸稍都之賦是也。《載師》六句相承,上既言國故園廛,不言國。上既言園廛,故甸削縣都不言園廛也。其曰“以廛里任國中之地,以場圃任園地”,即此見“國宅無征,園廛二十而稅一”,是一句相承。下文皆相承。其曰以某田任某地者,田制定後,方就田之中而起地之稅耳。子有辨説,不詳載,古人重本抑末,故地税常重,而田租常輕。
  文字只管要好,乃有愈改而不如前者。山谷有詩云“花上盈盈人不歸,棗下纂纂實已垂。尋思訪道魚千里,葢世功名黍一炊”。又曰“卧氷泣竹慰母饑,天吴紫鳳補兒衣。臘雪在時聼嘶馬,長安城中花片飛”。後來改云“花上盈盈人不歸,棗下纂纂實已垂。臘雪在時聼嘶馬,長安城下花片飛。從師學道魚千里,葢世成功黍一炊。日日倚門人不見,看盡林烏反哺兒”,乃不如原作。
  子胥鞭尸之事是大逆無道。不知者乃以為復讐,乃以為孝。衛人殺子路,送醢于孔子。禮記亂道。
  “春王正月天統”是“春”之説,予嘗以語華翁。華翁亦以為未穏,謂“亦嘗疑之”,其書云“集註可取處多,未可以一條傷巧而悉棄之也。“春王正月”,伊川謂假天時以立義,不無可疑。曰假,曰立,是夫子獨見援筆以改之也。名曰春秋,畢竟具四時,以春為首。不應如秦史,以冬為首也。若夫子假春以立義,則魯史舊文宜如何寫?《七月》之詩曰“七月、八月、九月皆夏正”,見得殷以前未嘗改也。“一之日,二之日,三之日”,皆周正改月之證,多于周書見之,安知周家之厯,不以子月為春正月,如春秋之文耶?”華翁此說,亦有思量,但周書“惟三月哉生魄,惟二月既望,在十有二月,惟三月”之類,竝不曽以時冠月。《汲冡、竹書》,文字之最古者,雖戰國策士誣先王以誘時君,然不可謂非先秦古書也。其書,無月則書年,有月則書月,他是寅正寫時為順,尚且如此,何况建子不是春,乃寫个春字,非史氏軄分所敢也。此一字分明是聖人所書。《程子春秋》云“天時正月,王正示人,君當上奉天時,下承王正,明此義則知王與天同大而人道立矣”,此説不可昜。若從來有冬字而聖人改為春,則聖人不是。若從來無冬字,聖人假天時立義,其假其立有不可。
  “公及邾儀父盟于蔑”。程子曰“⿱誓以結信,出於人情,先王所不禁也。後世屢盟而不信,則罪也。諸侯交相盟誓,亂世之事也”。此語極其完全,是與不是,皆已著明。胡氏傳“刑牲歃血,殆不獲已。即位之初而汲汲以求焉,惡隠公之私也”,此語已是傷巧。張主一云“書公之及盟,以譏其狥習俗之私而不出[一本有於字]由衷之信”。魯邾之好,卒不能以久成,尤巧矣。聖人春秋寫一句在這裏,則物無遁形,如何有許多工夫譏人。聖人固有特筆處,却不在此。只消寫一句,是非自見。私意不公也,見。屢盟長亂也,見。好不久成也,見。
  《公羊》“及者何?與也”,此説是。“及,猶汲汲也”,便不是。《糓梁》“及者,内為志”亦不是。故劉氏曰“及齊高傒盟、及晋處父盟,豈復“内為志”耶?”
  “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寫此一句便見“賵諸侯之妾”,毁壞綱常,更不必問其他書法。“天王”,兩字春秋,方是此第一句書王室事之不可不書。天王,繼天為王,舉動如此,言外自可見。《春秋》,只消如此平看。
  朝廷禁捕蛙,以其能食蝗也。《周禮》“蟈氏掌去鼃黽。焚牡菊以殺之”。又曰“以其烟被水,則水蟲無聲”,是惡其聲之聒人。有甚害處?似乎前後數官,皆是後來。方術,此處不可曉。林少頴謂,貍歌之愈鼠,雞助之[闕]也。痿膏之殺鱉,鱉荆之中蝟。壞漆以蟹,浣錫以魚,散血以藕皮,毁金剛以羊角,皆出于自然之理,所謂知實[一作變]化之道,而知神之所為也。然聖人不應為蝦蟇聲閙,特為置官,周禮此處甚多。
  葉水心闢繫辭,得“崇高莫大乎富貴”一句,以為竒貨,屢屢言之,謂為語言大病。若據説,似亦惑人,崇髙莫大乎富貴,有甚恠異?辨上下,定民志,天大地大王亦大,富貴極于君,崇高莫大于君,初非異説。
  禪家之法,只是要人“靜定癡守”一句,更不思别路,久而自能通逹。此,吾儒至誠如神之緒餘。吾儒公漙,他只是自私。他要不落窠臼,誠是不落窠臼,然亦有可摶摸者。問“如何是佛祖西來意”?曰“庭前栢樹子”。此語最好是吾儒一个仁字也。“如何是佛”?曰“乾屎撅”,謂“前人往矣。我自當作工夫,説前人甚麽”,此句與吾儒别有。問“請師安心”,曰“将心來與汝安”。百丈謂溈山曰“汝撥爐中有火否”?溈山撥,云無火。百丈起,深撥得火,云“此不是火”?吾儒亦如此敎人,但今聽之者,不把作事看,反不如他能信向服行也。然既曰悟道,必當首先悟吾父母是如何三綱五常,身體髮膚。七顛八倒,反借吾儒名分之説,與四海五湖無所係著之人揑合交道而自謂“髙于一世”,而人亦以是髙之然。若無朝廷見成飯與喫,見成法與維持,亦定坐禪不成也。
  曾子問禮于孔子如此,其細宻如檀弓所載,乃件件不如子游記禮者。但欲尊崇禮家,借曽子之大名而抑之,又借子游之名而入于禮家。且未小歛則裼裘,此是當時之禮,閭巷之人亦能之,何足以譽子游。至于主人,既祖特敬曽子之來,反柩而受弔,雖世俗,亦知其不可也。
  程子令人類聚《論語》言仁處玩味,此最切于教人仁,實是難訓,看來看去,自曉得可也。“上蔡識痛痒”之語亦切。葢出于程子“痿痺不仁”之意,愚嘗講程子“觀雞雛,可以觀人仁”,説得幾句,自謂有功于諸儒。
  張主一有《春秋集註集傳》,予未嘗見,忽得本于瑞州守董華翁,葢其刻在瑞州,見惠新本也。病中未及看,偶華翁歸自朝,盛稱之,方能畧看。中間義理自善,但《春秋》一書,質實判斷不得,文公論之詳矣。除非起孔子出來,如范明友奴再生,説當時之事與所以褒貶,去取之意方得。今作集註,便是要質實判斷了。此照《語孟》例不得,《語孟》是説道理,春秋是紀事。且首先句,便難明了,“惠公仲子”,不知“惠公之仲子”耶?或“惠公同仲子”耶?“尹氏卒”,一邉道是婦人,一邉道天子之世卿。諸儒譏世卿之説,自是明訓,恐是舉燭尚明之論,理自是而事則非也。此自是一説。至于三統之説,予嘗以告華翁。華翁亦以為未穏,暨再閲。至“夫人子氏薨”,忽云“不書“葬”者,婦人從君,故君存則葬禮未備,待君薨而合祔也”。夲朝,后雖先崩,必俟合葬于山陵,葢古之遺制,與此説可駭此(比?)看。先儒之言,不分曉而又不曉事也。榖梁云“不書“葬”,夫人之義,從君者也”。程子云“公在,故不書“葬”,于此見夫婦之義矣。此不過所尊有嫌,遂不書葬耳。安得待君薨而合祔也。夲朝。后先崩,必備葬禮而葬,但未歸太廟,而神主享于别廟,暨帝崩既葬,然後以神主合歸于太廟”,典故甚明,安得如張氏之言也。魏徵謂“太宗曰“臣以為陛下望獻陵若昭陵,臣固見之,是太宗后之葬,而陵名且定””,張氏何不知之?
  明道先生説“今學者,敬而不見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亦是太以敬來做事。得重此“恭而無禮,則勞也”。恭者,私為恭之謂也。禮者,非體之禮,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為自然底道理,故不自在也”。人把“禮者,非體之禮”作句,所以都説不得。“禮者,非體之”,是一句。“禮是自然底道理”,是一句。禮者,不是將我身體得出來,乃是自然底道理。纔説“體之”則便非自然,便身與禮為二。
  平翁先生送乃子温倅清父生日以香一片,寫四句其上,云“始于克己,終于捨己。聖學終始,有立卓爾”,永嘉名公多有跋。皆不能曉“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此顔子克己處也;“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此顔子舍己處也。二己不同,私者既盡,八荒洞然,不見人我之異,其始終如此。[跋字下有一予字]。
  堯民撃壤,自唐以來,畵為圖,乃是行坐捧腹牽挽快樂之様。李伯時臨本極佳,不見所謂撃壤者。藝經謂“壤,以木為之,前廣後銳,長尺四寸濶三寸。将戲,先側一壤于地,逺二十四歩[一本作三四十歩],以手中壤撃之,中者為上。此戲甚好,比之投壺,尤見為樸質也”。然予謂,此說亦未必然。壤即泥也。以手拭[一本作式]杖撃壤,以為音節而歌。其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真是太平之語,真好文章。“立我烝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更好。
  晦翁語錄云“呉公濟云“逐日應接事物之中,須得一時辰寧靜以養衛精神,要使事愈繁而心愈暇,彼不足而我有餘”。其言雖出于異說,而試之亦畧驗,豈周夫子所謂主靜者耶?”予謂,此恐未必文公之言。文公云“寂者,無時而不感,感者,無時而不寂”。又何健羨于一時之寧靜?一時之寧靜又足以方周子之主靜耶?然而其説自好,以邢和叔之意,初學得此,豈不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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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老师 发表于 2008-7-30 13:06:01

古板方正顶真一个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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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台州四库全书》之《脚氣集》宋 黄岩 车若水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