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天到春天之——医院日记》已完稿

云波

清风明月 发表于 2011-10-5 13:33

一路相伴，感动ING

云波

     六十四       今天姐姐又过来看我了，隔三差五的她总会来，有时候是拎一袋水果，都是我最爱吃的那种；有时候是几本杂志期刊，都是我最喜欢看的刊物。哎，我的好姐姐呀！赘言勿述了，贴上我以前写的旧作文，然后补充一句：姐姐，你辛苦了，我爱你。

                                             我的姐姐

          姐姐有一个特点：嗓门忒大——其实在她看来无非是正常的交流，而旁人远远地就能听到她洪亮的声音，而且语速很快。我有时候也会委婉地拐弯抹角地旁敲侧击她说轻一点呀姐姐，虽然你早就已经是月客人了，但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更显粗俗的月客人范呀！你要淑女一点嘛！她也不生气，会恍然大悟般地反问我：吵着你们了？然后也刻意地压低声音——但不出5分钟，话题一对劲，就又我行我素，依然如故了。

        然而年轻时的姐姐可是一位轻声细语的，温言软语的，吴侬软语的可人儿。谈不上国色天香，但她的相片绝对还是很可以见客的：高耸的鼻梁，清新的轮廓，温婉的笑容再加上神采飞扬的青春年少。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似乎过了一点，但十有八九的人们至少会有好感：这个MM真的很不赖嘛！

          姐姐冰雪聪明且兰心慧质，只是不知为何偏偏就不喜欢读书。年少时经常记得因为学习上的事情，老妈在后面气急败坏地追赶，姐姐在前面从容不迫地狂奔。然后身姿敏捷的姐姐会飞快地躲进另一间房子并迅速锁上门。老妈无计可施，骂骂咧咧地拿来晾衣杆伸进窗户里想要戳姐姐，姐姐早已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处——任你怎样地翻转使劲递升还是够不着的好地方。在那里一声不吭却又略带嘲讽地看着老娘，就像动画片《猫和老鼠》里的老鼠调侃地看着满头大汗又毫无办法的笨猫。只是好景不长，可怜的姐姐最终还是躲不过老妈的一顿狠凑狂扁。

       不过渐渐长大后姐姐自己也意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变得听话起来，好歹也念完了高中，然后考进了制药厂再然后转到了糖烟公司，那是后话。

        姐姐比我大5岁，加上我小时候乖巧听话，所以她对我很好的，从来都是让着我迁就我的。我哥哥比我大2岁，比姐姐小3岁，由于年龄接近，加上力气差不多大，他们两小时候倒是经常争吵干架的。由于哥哥小时候也会偶尔地欺负我，所以每次他们吵架时我总是很可笑地在旁边在心底里为姐姐加油助威——又不敢喊出声，怕老哥扁我。哈！

        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学龄前的一个漫天飞雪的冬日，我不知怎地忽然就很想很想妈妈，在家哭闹着不肯停歇，任谁劝说也不行。姐姐在旁边看了很久，看不出我有任何的停止哭声的迹象——忍无可忍了！于是一下子拉住我的手，拿起一把旧雨伞就带我去妈妈的单位。她的小手本来就生有冻疮，风雪里握住我的手更是有一点可怕：又肿又红又烂的——就像一截扔在角落里多日的脏兮兮的红萝卜。可是任性的我一路上还是哭哭啼啼的不让她宽心。见到妈妈了，我飞奔地扑过去。在妈妈关切地问我这个那个的问题的时候，姐姐已经一个人在风雪里先回家了。那一年，姐姐大概11岁。

          尽管小时候姐姐有点顽皮甚至顽劣，经常与老妈唱对头戏对着干，没有少惹她生气。但其实骨子里她是很孝顺老人的。参加工工作后由于地点在乡下，加上我的懒散，所以很少去看望老妈。而姐姐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至少去个两三次，带点吃的，捎点用的，陪老妈聊聊天话话家常。久而久之，年岁渐老健康状况每况愈下的老妈就很自然地会产生一种依赖感：姐姐如果三天不去她那里，她就会打电话询问咋了？因为习惯了。而说来惭愧，我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没有去那里，她是不会打电话的，也是因为习惯了。她在习惯了姐姐的孝顺与温情的同时也习惯了我的懒惰与忽视，汗颜呀！所以，甚至因为这个原因，老妈固执地坚定地认为生女儿要比生儿子更好。所以她一直唠叨着希望我们姐弟三能生一个女娃娃让她抱抱，说将来等我们也老了的时候女娃娃会更贴近父母的心。哎，也真是难为了我的老妈了！

          今天老妈老了我们也长大了，姐姐的儿子都快要念大学了，一个家也变成了四个家：妈妈、姐姐、哥哥、我。但我时常会怀念小时候的老房子，会怀念若干年以前老房子里传出来的童稚的却是欢快无邪的笑声。那是多么彻底与无忧的欢笑呀，灿烂无比的，刺穿云霄的，萦绕于怀的·····

云波

送给楼上二位

云波

           六十五    2010年4月29日，星期四，平常极了的一个日子，但对于我来说，却值得大书特书——在多方求证医生后，卧床已近220天的我弱弱地扶着墙站在了床沿边，我的左腿220天以后第一次踏在了地上，颤颤歪歪的如同婴儿，而右腿仍是绑着厚厚的石膏板，费力地拖着。没有喜极而泣，没有欢呼雀跃，前面的坎坷还有无数，只是我终于可以拄着拐杖做到生活自理了。回首那些整日与病榻为伴的尴尬时日——吃喝拉撒睡全在一张床上进行，我又一次想到了老婷，她真的跟着受苦操劳了。
         尽管脚板能与久违了的大地亲密接触的滋味惬意无比，但是毕竟是太久太久没有站立了，肌肉萎缩加上习惯性地平躺，站起来的那一刻其实是靠双手支撑着床沿慢慢上升起来的，到了半弯腰站立的状态又不得已坐下，头晕目眩；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站定。可几秒钟后腿部好像就要开始抽筋，慌乱不迭地坐回床沿——单衣的我已在清晨的凉风里累得满头大汗。
        一个上午，就反复在床边上练习这个枯燥的单腿站立然后坐下的动作，进步其实也不错，到中午时分，已经能相对自如地站起身来。我急着大声嚷嚷要老婷拿早已购买好的拐杖来，补充一句，这副可升降高度的拐杖可是我的乖儿子看说明书给组装好的，我拄着不太高也不太矮，正合适，如同量身定做。老婷快乐地递过双拐，站在胖胖的我旁边作势要保护我，我咳咳坏笑几声，作夸张的摔倒状，抱住了她一起摔倒在席梦思上，然后二人哈哈大笑，我心想亲亲她温存几秒钟，可是儿子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又不敢造次，只好推开她老不情愿地重新站起来。然后在老婷的保护下我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慢慢地迈出了房间，透过客厅的窗户，我重新又看见了熟悉的建筑和窗外的风景，不由得长吁一声：生活啊生活，我快要回来了！
         其实我的体质还不错，尽管在床上躺了半年多，但一旦能站立的时候，身体各部分的功能进入状态都很快。晚餐前，我独自拄着拐杖去了一趟洗手间——当然，必须万分小心，倘若打滑摔倒的话，一切就会前功尽弃，毕竟我的右腿植骨后才一个月，里面说仍是一盘散沙也不为过。晚餐时，我大摇大摆地，真的是“大摇大摆”地晃动着身躯坐在了餐桌旁——再也不吃那种各种菜夹一点统统压在饭碗里的杂烩了，老婷已精心准备了几份可口的小菜，我美美地夹了一块牛肉，呷了一口鱼汤，不由得小酒虫爬了起来，我呸！立场这么不坚定的，酒可是骨折的大忌呢，才有了一点点小进步，万万不可得意忘形地好了伤疤忘了痛啊。
        今天对我来说的确是里程碑式的日子：伤后经历了第一次站立，第一次行走，第一次上洗手间，第一次坐到了餐桌旁••••••晚上索性将快乐进行到底：我约了几位好友过来玩牌，于是乎又多了一个第一次：第一次触摸到了油墨香味的扑克牌，只是多日未参与，牌技更加烂了，到最后输了一百元，但我的心里却比赢了一百元还要哈皮。

云波

谢谢楼上二位的祝福和鼓励，我其实经常怨天尤人的不够乐观，不过我会努力想开的

云波

         六十六        2010年5月25日，上海手术后近2个月了，过几天要拍片去看看植骨处的生长情况。一大早醒来，老婷就不见了，近十点多才回家。一打听，原来是赶在拍片前溜到东门洞附近那里找一位据说掐算极具功力的先生替我算命去了。回来就絮絮叨叨地赞与叹：真准！准极了！从你的小时候到现在能说个八九不离十，我一大早辛苦排队一点儿也不冤，许多人来晚了先生还不给算呢。我笑说这种事也许有歪打正着的成分，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毕竟是关于自己的命途预测，我其实还有一点点好奇心，在装作很唯物的同时故意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他咋说的？老婷就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特别是拿算命先生说她是旺夫的命相，她更是喜出望外，甚至有点骄傲地大声表示：你就放心吧，有我呢，我旺夫的，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顿了一顿，又压低声音说：以后你就别再花心了，死心塌地一点和我过一辈子，我们的将来会很美好的。哎，老婷呀，你真是多虑了，且不说我现在残疾人的样子无处可花心，就是有，我也不会背叛的，无论身体还是灵魂。我们本是一张纸的两面，怎么能分得开呢？你要有点自信心好不好？你在我心里貌美如花呢。不过我当面没有这样和她说，我故意眨巴眨巴眼睛作深思状：这个这个，这个嘛，变数太多，没法保证啊！她佯装甩头不理我，继而莞尔一笑：谅你也没这个魅力和资本，熟女们眼睛雪亮，要求高着呢，即使要红杏出墙也轮不到你。
         回到刚才算命的话题，我再赘言几句，且不说先生算的准与不准，也不谈什么性格决定命运。其实我个人认为幸福最最主要的还是态度，书里说得好：假如你认为自己是很幸福的，那么你真的就是很幸福的，假如你认为你自己是很聪明的，那么，你其实是很笨的。这上半句话的道理其实雷同与随遇而安、知足常乐等词语，有的人说这是逃避和消极，但我认为这是生活的智慧，是一种大睿智。
        过几天就要去拍片了，也不知道恢复地怎么样了？现在虽然不用再用笨重的单架五六个人来抬，但下楼对我来说仍是大难题。下午联系了位人高马大的好朋友约定拍片那天请他帮忙背我下楼。不过岁月无情，多年的安逸生活加上从不锻炼，究竟当年校运动队的他是否还能信任这项工作我也拿不准——我足有160多斤呢，要从五楼背下来再背上去，有点难度。再来谈谈他，据说当年有八块腹肌的猛男今天已经全部被肚腩肥膘覆盖，腹肌早已荡然无存，体检时也被告知高血脂了。看来人到中年了，更需要适当的锻炼呀。我现在是迫不得已的病人，康复了以后我就每天陪老婷散散步骑骑自行车。我的目标是：杜绝“三高”的同时不超过135斤，路漫漫其修远兮！

云波

好文章啊，平淡无奇的生活也能写得如此跌宕起伏，妙趣横生，高手啊！
大狗副警长 发表于 2011-10-8 13:00

大狗兄弟过誉了，我很惭愧。其实我一直是你的粉丝，你的帖子我都在看，图文并茂，很有观赏性。我敬佩你的精神，你是自行车界的牛人

云波

            六十七     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到家了，到医院拍个片子感觉比上苍山顶旅游暴走一日还要倦。不过值得骄傲的是我在医院门诊楼下来以后一直自力更生地拄着双拐走到拍片室又走回到车子上，这个进步了不起呀。到家后我还沉浸在愉悦里，四处打电话大声地告诉朋友们：哥哥会慢慢走路了，有饭局莫忘了哥哦。最让我自豪的是我可以坦然面对别人或许有点异样的目光：尽管也许只是自己阴暗的心理作用——人家并没有藐视或歧视一个拄拐蹒跚的人，但第一次在人流里这样行走，而且为了石膏腿的方便起见，我没有换衣裤，仍是一套艳色的睡衣在医院的人流里张扬着拐杖挪动，绝对有点显眼，很吸引眼球。心态差的总觉得人家的眼神里有些怪异，但我坦然，我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我无视一切旁人落在我身上的眼光，哪怕对面是绝色的美女，我依然是本色的毫不造作的真自己。
            或许多想了，人生原是各一生，行色匆匆的人们各自为了生活疾步奔走，谁会理会到完全陌生的你呢，谁又会去管你是不是一个瘸子呢，关他（她）鸟事！真正关心你的除了你自己，剩下的只有为数不多的你最亲近的亲人朋友，所以要倍加珍惜人家对你的好啊！
           片子要明天用数码相机对照着白色光源翻拍后再发到上海医生的邮箱里请他诊断，顺便说一下，经人介绍后替我手术的主刀医生绝对是一流的：博士生导师、中华医学会手外科分会委员、中国修复重建外科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修复重建外科杂志》编委。只是他实在太忙，经常有一大推急切的病人围着他，有时候刚和他说上几句话，又有病人打电话来咨询他，或者医院的其他同事来找他请教工作上的事。所以我们一般性的问题也不会去骚扰他，不过每隔二个月的复查是必须的，他也会耐心解答，态度也很好。
           旁晚时分，老婷带着儿子出去逛街了。一位好友过来闲聊，他掏出一颗烟递过来：老婆不在了，来一颗玩玩？我笑着摇摇手，心里却真的有点想念这久违了的烟草味。回想最苦痛的第一次手术后的那几天，突然间烟和酒就都断了，而我一面要忍受肉体上无尽的痛楚，另一面要背负大山一般的心理压力：截肢风险。那时候对烟的渴望可谓达到了有生以来的最高点，那时候假设可以抽烟，一百块一根我也毫不犹豫地会去买，不过毕竟也挺过来了，现在就不走回头路了。对于烟草的理解（不是在找借口）我有时候觉得真的只是精神和心理上的需求，而不是物质和生理上的需要，所以一旦抽上了，戒烟真的很难很难，比戒酒要难上许多倍。我现在大多时候不会去想要抽烟，但一旦有记忆有故事蕴藏的老歌或旧旋律响起，我就仿佛回到了那个青葱年代，就急切地想要燃上一根去迎合那个意境，让自己沉浸在里面不能自拔。哎，太感性了，是缺点不是优点啊！

云波

大狗兄弟的点评让我汗颜，我最多是躲在屋子里自哎自怜地发一些空洞的唏嘘和没用的感慨，根本没有勇气和能力像你一样骑出千百里之外欣赏风景, 把自己的梦想落于实处。清风明月一直关注，让我在偷懒不想写的时候能够继续，家在天台和则江二位兄弟给了我很大的鼓励，让我能在苦难的日子里有所振作。在此一并谢过！

云波

          六十八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日复一日里初夏世界杯也过了，NBA夏季联赛也过了，不觉已是天高云淡的秋。手术二个月和四个月后各去拍了一次片子，医生模糊其词，只说还可以，再观察，就是等不到说可以下地锻炼的甜美时刻。9月底，望穿秋水的我又蹒跚着去拍了一次，还是那不紧不慢的话：好像在生长的，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单调的日子再次被重复，眼巴巴的我真有欲哭无泪的沮丧，我的耐心与定力一次次接受着严峻的考验，还能笑着继续坚持吗？或者就此疯狂继而灭亡？
         被宅男太久了，加上康复遥遥无期，心态隐约地有了细微的变化：变得多疑，变得暴戾，变得畸形扭曲。明显的改变从今年夏天开始，与老婷的交流越来越少了，长话就短说了，可说可不说的就不说了。谈不上惜字如金也勉强够得上木讷寡言了，温存依偎与拥抱好像寥寥可数了，肌肤之亲几乎已经只存于回忆了。除了无聊和烦躁，更多的是病态的敏感： 有时候口渴请她倒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并非在安慰自己——比如她正接电话，恰好儿子叫她听写等等，只是恰好在忙，一时间就忘了，于是我就会发很大的牢骚怨妇似的诉说她的忽视 。继而将这件小事无限地扩大化，提升到夫妻感情的高度指责她的不是，再极端地走进死胡同自哎自怜自怨：想当初活蹦乱跳的自己怎么就连喝一杯白开水都那么那么的艰难呢？最离谱的时候甚至变态到连儿子嘟着小嘴来亲近我的时候我都有点不耐烦，数学题做错了一道就骂他笨蛋，想赖在我的床上午睡我就叫他滚蛋。哎，在正常轨道上渐行渐远的自己心里有魔鬼在兴风作浪啊，该如何驱除这可恶的妖怪呢？
       可怜的老婷只是自责，没有埋怨更没有反抗，而可悲的我仍是喋喋不休地不肯罢休，甚至在日志里写了这样一段绝望的话：婚姻本是需要经营的，只是她毫不在意，我也已经兴致索然，共鸣与**是需要双方互动的，而女主角早已退出了苦心经营许多年了的剧组，最终的结局就是曲终人散。然后很不巧的也被她看到了，真的不该这样啊，小鸡肚肠地以怨报德，本不该是我的性格啊。
          事后的一个黄昏，冷静下来的我对她作了检讨，她终于无法刹车，积蓄在心头多日的委屈与痛楚刹那间被释放，眼泪便争先恐后地汹涌而出，哭得一塌糊涂，哭得惊天动地。我彻底被软化，说一句毫不夸张的良心话：这一年多来，她比我更辛苦更不易，我怎么能忍心去伤害心里早已遍体鳞伤的最亲近的她呢？
        于是这段期间我刻意和她一起多看励志的书和电影，和儿子一起多看幽默和笑话，或者脑筋急转弯。我需要从低谷里走出来，已经挺了一年多了，不能荒废，不能放弃，也许在你心平气和的某一时刻，幸福就慢慢地靠近了。我想那个美妙的日子一定会到来的，对不老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