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天到春天之——医院日记》已完稿

云波

谢谢楼上三位的关心，我好了第一时间向你们汇报

云波

          八十五        无论这个城市带给我的是感动还是痛苦，这不太重要，一切会慢慢淡忘。上海对于我来说终究只是驿站，我对于它来说也只是匆匆过客，我的根在小城天台。九月四日，我忙着联系归途的车辆，老婷收拾部分行李，为明天的出院着手做预先的准备。
          细细一算，这次出门就医又有十多天了。受伤两年了，在他乡医院的日子累计就有四个多月，另有一年多的日子在家无法出门，仅有半年的时间可以拄拐出去稍微走动一下。说我现在是社会的累赘与负担其实也不算过分：每天就只吃喝，还必须是要保证营养保证补钙的吃喝，浪费了社会资源的同时却对这个社会毫无贡献——许多的残疾人尚且勇敢地或开店或打工自食其力。我知道我们街头镇有一坐轮椅的女孩，下身瘫痪，但她自学医药知识，现在自己创业承包土地，雇人种植药材，日子有声有色。而我在家的日子就整天无所事事地长吁短叹，虚掷了光阴，蹉跎了岁月。
         记得这次入院之前的一个星期，有两年未曾谋面的好友来看望过我，见到我仍是拄拐的潦倒模样，他大吃一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康复？这些日子你怎么过来的啊？换成我早就已疯掉了！我咧嘴难看地笑了笑：就这么过，还能怎样过？就每天浪费大米苟且偷生呗，难道去上吊跳楼？他于是热心地推荐我学一些高尚一点的兴趣爱好：比如种花，比如学笛子或口琴，比如阅读古典文学，比如学下国际象棋。我说我时间是有，就是打不起精神来，于是甘于在寂寞里不断沉沦再沉沦，一直低到尘埃里（套用现今的爱情流行用语）。见到我如此顽固不开窍，他觉得有些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扫兴乏味。于是转换话题对老婷说：嫂子啊，他的病这么地缠人，累死你了，你当初不如弄几颗安眠药掺杂在饭菜里弄死他算了，也省去了你那么多的麻烦。老婷恍然大悟一般地说：你这个的确是好办法，可惜我当初懵了，没有灵感想到这一招，现在他大概快要好了，暂且放过他算了。哎，苦涩的玩笑啊。
         回到现实，有一个问题很纠结：术后的刀疤与针口还不是很干，该先回家拆线时再麻烦县人民医院的Q主任上门，还是稳妥一点直接转院？商量了很久，鉴于回家有被感染的风险；加上我的术后刀口是用订皮机的铁钉订住皮肤的（不是用针手工缝住刀口，是用一种较为先进的类似于订书机的仪器钉住被划开植骨的长长的皮肤，我们天台医院目前尚无这种设备。而我被划开的地方又特别多，共有三道口子，几十枚铁钉。）在家拆线很不方便；另外，从明天开始一直到拆线日还要再换几次药，这样麻烦Q主任跑来跑去的心里实在也过意不去。于是决定先转院。
           还要一个问题也较为棘手，由于这次来的不是救护车（救护车的费用太高），从病房到车子的路程可以用医院的推车，但我怎么上车？老婷和姐姐肯定是背不动我的，而且我打了石膏也不好背。自己拄拐慢慢走吧，取骨的一侧一被牵引到就疼痛难忍，好像也不十分可行。暂且不管它，也许船到桥头就自然直了。等明天吧，明天就快要到了，明天真的会到吗？

云波

             八十六       九月六日，昨天一路风尘回到了家乡，入住县人民医院5楼骨科病房。到医院时已将近晚上七点，办理相关手续以后老婷先回家看望了儿子，担心我怕热，遂从家里搬来一台电风扇。到了十点多，又跑到街上为我买好久不曾吃到的家乡面脑面，十一点为我擦洗身子，入睡时已将近12点。我让她回家睡个安稳觉——这些天她在上海陪护根本没有睡好过，现在回天台了，医院的病床又狭窄，二人挤在一起睡眠质量很差。她不同意，说担心我半夜小便不方便，又说不累，还说如果我嫌她挤的话她可以花5元租一张小床躺在我身边。面对这样“里忖出”的她，我无语了。
             年轻时老妈曾经对我说过：找媳妇不一定找年轻漂亮的，要找对你好的。我有点不以为然，总觉得不年轻的哪来彼此的**，不漂亮（或者含蓄一点说是有眼缘）的怎么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不年轻漂亮怎么会有爱火花的绚丽绽放，怎么会有爱情多巴胺的急速分泌，怎么会有“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中邪感觉？“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寒露立中宵？”爱情那么凄美，宁可如花的佳人负我，但我不负伊人，甘愿飞蛾扑火般地坠入情网，品尝并享受这份唯美的落寞。这看来验证了一句老话：年轻时我们真的不懂爱情。
            老妈还说，我自幼身体多病（六岁之前我的体质不好），最好找年纪稍长的女性，这样她会更疼爱你。她的出发点无非是希望她的儿子能过得好一点，能得到更多的照顾，也无可厚非。但年少的我一笑而过，我觉得爱情首先是靠感觉的，靠不由自主的自发涌动出来的，有那种去甲肾上腺素、内啡呔等复杂的爱情化合物在心底身不由己地泛滥，然后才是彼此的守护与经营，共筑小巢。当然，不是说年纪稍长或姿色平平的女性就一定不合适——我本庸人一个，只要她是你所心动的，情人眼里也可出西施。但我不会单纯的为了自己能得到更多的照顾刻意去寻找没有感觉的年长或平庸的女性，那样做太像交易，一来玷污了爱情，二来也是对女方的不负责任，对彼此的不负责任，对婚姻家庭的不负责任。
            诗人张晓风这样谈到爱情：生命是一张随时可以终止的契约，爱情在最醇美的时候，却可以跨越生死。说的多好，虽然每个人人生轨迹的最终是归于平淡，归于消亡，淡泊从容是许多醒悟了的人的终极目标，但如果年轻时拥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人生愈加丰盈，回忆更添风姿，岂不是一件很美的事？有成熟女性说过：千万不能经常喝醉，迷失了方向，但一生中万万不能一次都没有为某人喝醉过，倘若是真爱，一次醉足矣，抵得上千秋万代。
          我今天是极其幸运的，我和老婷的婚姻从自由恋爱开始，也曾轰轰烈烈过。时至今日，彼此不但没有淡薄麻木，反而更加如胶似漆。书上描绘的种种旖旎我两之间几乎都有，加上有共同血缘关系的皮皮穿插其中，通过儿子这根红色的链条，二人的关系维系得更为牢固。现在回过头来看，我觉得爱情这东西感觉固然重要，没有感觉也许就没有开始。但要天长地久，更重要的是彼此的维护和经营，是理解包容，是用心守护，是患难与共。因为**终会慢慢褪去，点滴中的用心感悟，才可携手厮守至白头。谨以上句子与老婷共勉。

云波

              八十七   在县人民医院一住就是十几天，主要原因是我的刀口特别长，刀口的道数又多，使用的又是订皮机的铁钉。医生为稳妥起见，一般二周就拆线的延时到了近二十天才用专用的拔钉器拔掉了钉子。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地出院了。
            医院日记接近尾声了，三十七岁的生日是在病床上过的，没有大鱼大肉也没有红酒蛋糕，就一碗香喷喷的有象征意义的面条叫“长寿面”。一边吃一边遥想：期望有生之年的生日再也不要在病榻上渡过了。
            由于是医院日记，记录的苦痛和哀怨太多，让人高兴不起了。今天谈谈我的母校，回忆一些少年时的事，与伤痛无关，与医疗无关，也许接下来就可以彻底远离病痛，重新开始正常人的生活了。
           我是86年进的天中，很清楚记得那个夏日的黄昏。那日我正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家附近的池塘边上和邻居孩子一起疯玩。老妈找过来了，兴奋地对我说：还光顾着玩！你就要中学生了，你被一中（当时叫一中，就是现在的天中）录取了。我当即来了一个“火车盘”的自由体操动作以示庆祝，小伙伴们崇拜或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因为当年我们前后两个道地，加上附近的，共十几个孩子，就我和我哥哥是一中的。我愈加地虚荣心泛滥：知道了，我早就料到会考上一中的！
           说这句话其实也不能说是我自满骄傲，因为当年九年义务教育虽然还没有开始执行，但小学升初中基本是划片的，城关一小一半左右的孩子可以进一中。再加上我那时成绩的确还可以，所以不出大意外的话，我就一中的人了。哦，说明一下，我们家附近的孩子大多小学是城关二小的，所以考天中比较难一点。
          我在天台中学读了六年书，她留给我最大的印象是严谨但活泼。先说说严谨的。天中的学习氛围不是一般的好，且不说有那么多优秀的教师在校供职，学生们的勤奋求知，自觉好学习惯也蔚然成风。我刚进入初一，就有老师经常讲高年级同学们寒窗苦读的典型典故，向我们灌输这样一个理念：勤奋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辛勤耕耘方有收获。所以你在天中看到一边低头走路一边口中轻声嘀咕的人莫要奇怪，那是在背英语单词的学生；你在周六的夜晚看到某办公室或教研组灯火通明也莫诧异，那是在自觉自发加班加点的老师。那时的天中的确辉煌；85届的奚向阳、蒋锦志曾以568、566分，分别荣获省高考文科“状元”与“榜眼”。至于其他保送进大学的，直接被招入部队当各方面要求很高的飞行员的都不在少数。我记得初中时学校还邀请一位已经在当飞行员的学长回校作报告，他一身戎装，神采飞扬。热情四射地介绍他当年在天中的求学历程，鼓励大家勤奋学习报效祖国。
          但千万别以为天中特别严厉，只追求成绩，天中的管理文化里其实融入了许多以人为本的理念，而且有点“兼容并包”的博大味道，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个特点：活泼。
           学校不仅有体育组音乐组美术组等各类活动小组，而且各种课外活动社会实践等也经常开展。最有意思的是有时候学校会在大操场播放夜场电影，夜自修也不用修了，大家放松一下到操场看电影。于是宽大的布幕挂起来，播映机滋溜溜地转，学生们带一板凳，聚精会神地一起看。最绝的是影片的内容，我记得有一次居然是爱情片：载歌载舞美奂美轮的印度电影《爱的火山》。在那个相对保守的年代，针对的是我们这样一群学生，学校播放这样的题材让我们大声叫好。这也充分证明了学校的博大宽容，很有兼容并包的意思，特别有人情味。
          我们当年曾流行一首歌：我想唱歌却不敢唱，小声哼哼还得东张西望，高三了，还有闲情唱，妈妈听了准会这么讲。但天中是不鼓励死读书的，她教会我们要积极向上，要该唱就唱，要讲究学习方法，劳逸结合。在态度上要勤奋钻研踏实用功，无捷径可行，在策略与方法上可以有套路有捷径。她鼓励我们全方面发展，多参与社会实践，多组织班会活动等等。我曾在初中时有幸参加了一次高三同学组织的班会，那个高涨的气氛我有生难忘。师生们都积极参与互动，各类节层出不穷，最后在一首合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中结束。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只是天色实在已经太晚。
          天中的老师们个性各异但都博学多才，尤其有几位老先生，更是国家级的优秀教师。比如教数学的吴逸先生，声音洪亮气宇非凡，讲题目深入浅出；比如教历史的朱云堂先生，讲起课来摇头晃脑滔滔不绝， 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的同时掌握了知识文化。年轻的队伍中也有佼佼者：比如教物理的朱欢乐，教化学的许海卫，教语文的丁庆银等等。
           尽管由于种种原因我没有考上大学，成了一大遗憾，我至今仍会不时地梦到高考，梦到自己在拼搏在备考。但另一方面我是幸运的，我在天中渡过了少年时代。她教会了我做人，教会了我知识，影响了我的一生，感谢母校，祝福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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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波

           八十八        该写结束篇了。这几天状态还好，连续在外回访一些老朋友，还打了一次牌。老妈家连续3个月没有去了，昨天也蹒跚着去了一趟。她的面色不错，让我抱憾歉疚里有了一丝欣慰与踏实。
           鼓捣文字本是一件寂寞的事，码字对我这样的业余人员也是很勉为其难的。而我明显是按捺不助寂寞的人，更不是专业的中文系写手。日记写了八十八篇，诉苦的话说了一大堆，该划上句号摔掉键盘去晒晒太阳了。
          姐姐前几天才知道我在写日记，她说她花了三个下午才陆续全部看完。她总结说太悲伤太低沉了，奉劝我不要再写这样的回忆题材，因为回忆一次痛多一点。还说她在医院一路陪护过来，即便是我手术后的痛苦呻吟给她带来的触动和心疼也不如我的日记留给她的要来得震撼与动容。她说看完的当晚甚至有点茶饭不思的感觉，我抑制住感伤，尽量平静地对她说：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你会特别难受，其实无非就是很平常的治病嘛。而且一切将成为历史了，向前看，我们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不再絮叨了。外面是冬日的暖阳在诱惑着我去亲近她融入她，就此打住吧。感谢给了我无私帮助的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后司街论坛，感谢各位跟帖和关心关注的热心街友。由衷祝愿你们健康幸福！
          就此完稿，再一次谢谢大家！